【翻译】斯蒂凡·兰比尔:“我希望我们能少一点‘联系’,多一点真实”(2024.03.06 Absolute Skating)

斯蒂凡·兰比尔:“我希望我们能少一点‘联系’,多一点真实”

2024.03.06 Absolute Skating
By Maryna Nastevych
Photo © International Skating Union (ISU), Reut Golinsky

原文:Stéphane Lambiel: “I wish we were less ‘connected’ and more real”
翻译:Eledhriel
校对:y:ore

在贝林佐纳的第二场冰演前,我们与斯蒂凡聊了聊他节目的蜕变和含义,考纳斯欧锦赛的精彩时刻,他的学生,赛季重大赛事的准备工作,以及……人工智能。

我们来谈谈你在这里的Music on Ice冰演上表演的节目吧。你去年五月在日本首次表演了这两套节目,如今半年过去,你觉得它们有什么变化吗?它们是否被赋予了更多含义呢?

这两套节目都意义重大,并且相当个人化。马勒创作的这部作品(《升C小调第五交响曲》)是一封他写给妻子的情书,而我想通过创作我自己对爱的诠释来向马勒致敬。

这个节目是关于探索一段关系的不同阶段。在最初的那一刻我们相遇,我们逐渐了解彼此的小怪癖,然后决定共享对未来的愿景。这就是激情迸发的时刻。接着,在旋转之后,会有一个动荡的时刻,因为我认为没有哪一段关系不会经历矛盾、沟通不畅或误解争执。于是会有这种激烈而戏剧化的动荡发生。之后则是宁静的一刻,带着一种慰藉感与安全感进入一个新的阶段——以一种不同的视角看待对方。结尾部分是开头动作的倒放,以此形成呼应,这是对初见的回忆,但又包含了你们共同的经历。这种感觉肯定不一样了,因为对方塑造了你,给予了你很多,而你对此心怀感激。

这不仅适用于恋爱关系,也适用于任何关系,比如友情,或者师生关系……

当然!但爱不只局限于与一个人,我爱的当然不止一个人。这种互相关心、互相支持的感觉不仅仅发生在和一个人之间。这只是不同类型的爱罢了。比方说,我和我的奶奶,我看到她,感受到这种联系——我们的观点并不总是一致,但我们拥有这种纽带,我们通过纽带给予彼此力量。这也是爱,对吧?所以啊,这不只是关于与你分享一生的那一个人,也是关于那些在你生命中真正塑造了你,与你分享深刻经历的那些人。有时这只是普通的日常,但有时这是你会铭记余生的特别时刻。

今年Music on Ice的主题是人工智能,你对此怎么看?以及,猜到你的答案会是什么了,但你还能试着从中找到一些积极之处吗?

这个问题绝无可能!我完全反对,百分百反对。

为什么?

因为我相信人类。我绝对更愿意把我的命运托付给人类,而不是科技。你看,由于网络和科技的迅捷,人人都能接触到一切,人人都认为他们拥有知识,这就是问题所在。以前,人们会去咖啡馆,互相交谈,获取新闻,而且是关于他们身边的新闻。现在,我们立刻就能知晓世界上每个角落每个人的一切,我们评头论足,个个都表现得像记者一样……

当然了,体育是一种全球现象。如果你想在国际上比赛,你就需要把所有人和所有事物都集中起来。但想想奥运会吧——它最初是为了颂扬体育运动,一个本身就很美的简单概念。现在,奥运会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。如今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如此。我们接收了那么多信息,那么多纪录片,那么多电视节目。每个人时时刻刻都需要娱乐,但没有人愿意花时间简简单单地坐在一起。如果你坐火车,没有人会看风景。是的,我们都彼此相连,但我希望我们能少一点“联系”,多一点真实。我明白科技提供的可能性所带来的好处,但问题在于我们没有合理地使用它。

你刚陪你的学生丹尼斯·瓦西里耶夫斯从考纳斯欧锦赛回来。现在一周过去了,你有时间思考和反思,你有什么感想和印象吗?

我认为那场比赛有一些精彩时刻。说到丹尼斯,我很钦佩他准备得如此充分,以及备赛时表现得如此稳定。但我仍在努力寻找让他发挥出自己实力的关键。他以前在训练时常常不那么稳定,更像是出乎意料地完成一些东西;现在我感觉更有信心了,我看到了他的能力,他为此而训练,他在身体上做好了准备,但在情感上还需要领悟点什么,这样才能放开自我,在关键时刻展示出他的实力。我认为他不该考虑多做什么才能成功,而是应该考虑少做什么。当他多用本能,少用大脑时,一切就会迎刃而解,所以如何在压力下、在关键时刻进入那种状态?那是他需要弄清楚的。

我认为他喜欢有个模式,试着按照模式去做,他一直在做他觉得安全的事,希望能成功。但我认为他不应该相信这个模式。我的意思是,这说起来很简单,但只是遵循常规并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成功,对吧?

唔,他在自由滑可没有遵循模式,他尝试了两个四周。

我的问题不在于他尝试了第二个四周,我对此完全没有意见。我不满意的是他没有意识到做第二个四周却没有接连跳会降低分值。问题不在于他第一个四周没成,我可以接受失误,但我对他缺乏应变能力不满意。他想得太多,但说到底这没有关系,因为他应该能够随机应变。如果你一直在分析,你就会错过时机,你应该听从你的本能!所以我很惊讶他在[第二个四周]落冰后没有接连跳。

你对他在世锦赛前的计划是什么?

他会参加巴伐利亚公开赛(编者注:丹尼斯夺冠了),之后我会给他几天时间放松一下,因为他一直在刻苦训练。他非常自律,是个勤奋的人,对很多事情都深思熟虑,所以我希望他能在这几天“拔下插头”。

你对考纳斯还有什么其他精彩回忆吗?

ISU组织了一次卓有成效的会议,参会人员有技术委员会的成员,还有——他们第一次邀请了教练来参加。于是我们进行了一场教练与几位委员会成员之间的讨论,那对我来说是一次非常积极的经历,因为我认为我们需要聚在一起。教练每天都在现场与选手合作,对花滑的需求有更好的了解,我认为我们能提供宝贵的意见。会上有决策者,还有正在执教的教练,在做出决定前有很长的路要走,所以这种会议的发起很好,能真正把大家聚在一起,提出尽可能多的东西,这样我们就能让它变得更好。这场会议给了我很大启发,之后我又参加了冰舞的会议,他们已经开了很长时间了。让我深受启发的是,对他们而言,举行这些会议已经成了惯例,它的合作性更强,你真正能感受到教练们是如何齐心协力,为了让这个项目变得更好而努力的。

对于单人滑和双人滑,我们也需要这么做,形成有规律的交流:什么是对选手有教育意义和有益的,我们的愿景是什么,我们希望在哪里取得进步,我们如何让短节目和自由滑看起来有所不同——所有这些关键话题,我们都需要探讨,而不是单纯坐等规则颁布。

有很多来自你那一代的选手如今都以教练的身份来到考纳斯,比如Sara Hurtado、Javier Fernandez,还有Florent Amodio。见到他们感觉如何?

唔,Javi和我是非常好的朋友,我在日本冰演期间见过他。我在大奖赛期间也见过Florent。所以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,我和他们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联系。事实上,我带着他们——还有当时也在场的Michal Brezina——一起去了ISU的那场会议,因为我希望我们都能坐在一起谈论我们所关心的事。我们需要团结一心来捍卫我们所信仰的东西,不是吗?

你的另一个学生柳芭·卓洛波娃,她现在怎么样了?我们上一次谈起她已经是一年前了。你如何评价她的进步?

很难[客观]评价她的表现,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冰场。但当我在比赛期间离开几周,比如去大奖赛,等我回来时,我发现她已经成长了,她将一些东西融入到了自身。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生活方式:在瑞士上学,提升她的英语和法语水平,并敞开心扉。我喜欢看到她如何蜕变和开放!我当然希望她能有竞争力,但我们需要小心对待,因为她正在长身体,所以她的关节有时会因为跳跃而有些酸痛。但总的来说,我非常享受与她的合作,她是个有趣的人。她不喜欢早晨。(笑)她是一个很好的滑冰选手,一个漂亮的女孩子,我们的训练[课]很愉快。

如我所说,我们需要小心对待她的身体。我需要确保她有足够的睡眠,因为有时她在早上看起来根本没睡!我们在日本的夏令营期间有一条“晚上禁手机”的规定,这样年轻选手就能睡个好觉。

最后我们来谈一谈宇野昌磨吧。去年十二月,他摘得了他的第六个全国冠军头衔。你——还有昌磨自己——对他的表现满意吗?

是的,我们对此非常满意。准备工作并不轻松,在大奖赛总决赛和全国赛之间,这段时间压力很大,特别是因为大奖赛和总决赛挨得很近。所以对他还有我而言,日程安排都很紧凑。但我在全国赛之前看过几次他的训练,我们就步法节奏的一些细节进行了打磨,在一些编排片段提了点速。我对他的表现很满意,我很有信心。有一场训练[岛田]高志郎和昌磨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,我特别高兴,在训练之后,我就心想:“哦,他们太神奇了!即使他们没有表现好,他们也非常特别,我为我们合作的成果感到自豪。”

世锦赛的策略是以高质量的技术动作滑出漂亮的节目。他在之前的比赛中还没能刷满他能拿到的所有分数,所以我认为他的成绩还有提升的空间。我们会在二月和三月与他合作,我会去日本,这样我就能看到他的表现了。他换了冰鞋,我们会知道他是否满意。

你如何评价昌磨本赛季的目标和动力?他还享受滑冰吗?他还有赢的冲劲吗?

问他咯?(笑)

在NHK的时候,我在丹尼斯的表演后特别紧张,令我印象深刻的是,昌磨意识到了我的不安,他在即将上冰前就察觉到了。我告诉他:“好吧,如果我不安,你知道你该做什么让我开心起来。”他一滑完节目就望向我,看我是否开心起来了。我对这件事印象太深了!(笑)

你看,成功就像生日。今天是你生日,明天是别人生日,你不能嫉妒别人的生日,对吧?我们都有各自成功之时,我们都要为此感到骄傲。

你经常提到成功、分数、奖牌,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。

我拿过一些奖牌,所以我说出“它们不重要”这种话很容易,但它们确实不重要。我为什么能这样说呢?因为我在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没有摘得奖牌,我真的感觉我太失败了,但我能够对这种情况做出回应并从中恢复。这就像是有人给了你什么东西,然后又拿走了:你是要因为他们夺走了你的东西而哭一辈子呢,还是跨过这道坎?

但对我来说,分数是重要的,因为我看到花滑是如何发展的,不止是在高水平赛事中。问题在于这种情况发生在花滑的各个层面,而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——规则变了,评判的方式,GOE的概念,节目内容的概念,或是周数不足——它们都在扼杀我们的运动。我明白我需要做我想做的事,并以我想要的方式去做,我需要坚信我所信仰的东西,坚守我的价值观,但如果系统不允许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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